[金馬57] 《無聲》映後 QA 逐字稿
(前略)
柯貞年:
直播姸霏有說過,我還是再說一下啦,我們做田調的時候聽到一個案例,有一個女學生因為長期被同學欺負,有些創傷症候群,可能就衍伸出另一個人格,當然聽到的時候會覺得很震撼很心酸,但你又會發現其實這些受傷的孩子們會在這些絕望情境中努力幫自己找到出口;但放在電影裡我不想這麼寫實或殘酷地挪用過來,想給貝貝這麼犧牲的角色一點溫暖或者救贖。所以為什麼是何仙姑,是我覺得人在迷惘痛苦的時候會去尋求一些也許不存在的力量,也許是信仰、一些非科學的事,儘管它不是真實的,也許有點魔幻,但對他來說會有一種陪伴感保護著他。何仙姑是八仙裡唯一的女性,我們也很少看到何仙姑離開八仙團體,他們總是在一起,對照貝貝的情境是很像的,包含她離不開那個學校,是一群男孩裏少數的女性,八仙總是給人很嬉鬧、不太正經、總是很開心的印象,也像是貝貝給人的感覺,笑得總是很天真燦爛,但是不代表我們看到的美好情景下傷痛是不存在的,這是我想對照的意思。謝謝。
金馬主持:
還有沒有觀眾有問題?最後最底有一位好像藍色衣服的觀眾。
觀眾:
其實這是綠色啦。(眾笑,主持:喔對不起眼花)請問導演在最後結局拉尾盤是不是有續集的可能性。
柯貞年:
這也是之前映後常有觀眾問,如果有觀眾看過台北電影節的版本就會知道上映和北影版不太一樣,對我來說開放式結局是想帶給觀眾一個提醒,觀眾會說所以他是小光2.0、你要出續集、或者這只是一個輪迴,你沒有要給觀眾一個出口嗎?可是我想說的是,這樣的事其實一直都持續在發生,儘管也許當時我們已經懲處了很多做錯事的人,或趕走了一些加害者,但這樣的事不只在聾人學校,甚至在職場,只要有人的團體都一直持續發生這種被壓迫、你無法為自己發聲,或者是你看到別人被壓迫,可是你也無法為對方發聲的情形。回到源頭絕對不是善惡對決、把壞人趕走這件事就結束了,最後一場戲當寶弟坐在校車最後一排,看到的是一種孤獨感、他沒有被理解,好像也跟那環境格格不入;回到最根源就是,我覺得他們需要多一點同理、理解、包容,而不是只是趕走那些壞人而已。希望觀眾走出戲院還能思考我們要怎麼做才能讓這樣的事可以改善,或者讓這世界稍微再變得好一點點。
金馬主持:
電影故事雖然結束了但很多東西還在繼續,我想導演想呈現的這部分非常完美。還有沒有觀眾有問題?這邊這是白色衣服了吧。
柯貞年:
請問你是穿什麼衣服?
觀眾(me):
白色。(眾笑)我想請問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導演有沒有想過用聾人演員,第二個問題是,雖然我覺得這部片本身說服力很強,導演或劇組有沒有想回應之前關於人本和《沈默》陳昭如作者反應的爭議。
金馬主持:
那先講演員選角部分。
柯貞年:
其實當時一開始也有想過要用聾人演張誠這個角色,甚至也曾試鏡過、讓他上表演課,但是素人要演這樣的角色本身難度已經很高了,如果再找聾人朋友來演,對他來說難度更高,包含我們在溝通上就需要雙層來回,他也會覺得他很有興趣,但也會告訴我說他覺得短期內他可能做不到這麼複雜的情緒表演。後來我們繼續選角過程中,我還是希望我的那個聾人朋友可以參與這部片,所以他是這部片的聾人指導,整個拍攝期都在,也幫助銓銓姸霏他們很多。這部片好像主要演員都是聽人,但是裡面一些同學,甚至舞會裡大概一半都是聾人學生,校車上、問訊場也都有一些聾人朋友來詮釋這樣的角色。
然後第二個問題就是關於人本跟那個…其實因為當時…就是我覺得說…呃…要怎麼講這個會比較…,就是我們其實…在…欸你的問題是說要怎麼回答關於這件事
金馬主持:
你想要回應這件事情嗎?因為這畢竟是衍伸,我想可以請導演談談就當初在取材這故事時的一些想法好了。
柯貞年:
對其實雖然說這好像是譬如說有一個取材於真實事件,然後大家也都會知道其實好像是大概是2010那時候的南聰的事情,可是我們在田調的過程中田調了非常多的對象,不只是聾人學校的學生,一般的安置機構,甚至是一般的社福單位,我們都有去田調,也並沒有說譬如貝貝張誠或者小光是哪個角色的原型,其實他都是融合了很多很多的角色,我覺得除了真的就是為了要保護那些當時的加害者或者受害者那些孩子,我覺得也是對他們的尊重。然後我覺得…呃當然我自己覺得說…我並沒…我覺得只是做這件事情其實…呃其實它好像講的是一個聾人學校的事情,但是我其實想要更擴大的是講整個社會,因為就像我剛才說的,它其實不只發生在聾人學校的事情。然後我覺得呃,關於譬如說像人本或者陳昭如小姐,我覺得他們都是呃…做了很多很偉大而且也是…算是這件事的先鋒,我覺得都是很值得尊重,也是非常謝謝他們的。對比起來我覺得我自己反而只是一個小小的…一個小螺絲釘而已,因為其實在整個田調過程中我並沒有直接接觸到任何一個加害人或者是受害者,對所以我覺得…當我就在旁邊透過這些二手資料了解這件事的時候,你都會覺得非常的不忍心跟心酸了,那又何況是當初那些在風暴核心那些人,所以我覺得他們是非常辛苦的,我覺得也是非常讓我們…就是很感謝跟很感動的。對對對。
金馬主持:
我想導演很成功的這個部分畢竟不是拍紀錄片嘛,這畢竟是您的創作,然後就這個部分其實就像我們剛剛說的,就是談霸凌這件事,其實不只是在聾啞學校,甚至一般學校或者職場都會有,重點其實是大家有沒有意識跟自覺了喔。好,還有觀眾有問題嗎?先前面這位小姐。
觀眾:
我想請問配樂盧律銘老師,前面我印象滿深的一場戲是舞會,可以感受到好像有要呈現聾人跟聽人在音效上相互回應,有些部分不像一些電影配樂直接切入,好像想營造出聾人對聽覺感受不同,想請問您從哪邊獲得靈感。
盧律銘:
我們的製作流程,舞會音樂我做完之後,導演有去詢問她的聾人朋友,說其實他們學校都還是有舞會,可是他們接收到的聲音都是震動,所以郭哥就是把舞會音樂變成中高頻都砍掉,剩下低頻部分,你說切換,其實舞會那場戲不是在切換聽人和聾人,是在切換張誠和觀眾在看這場戲的角度,譬如說一開始我們是跟著張誠進去嘛,舞會音樂都是低頻非常大聲,但其實有一道音樂上合成器的線條一直跟著張誠,沒有做 frequency 的 cut off,它就是一直跟著張誠那個角色,然後一直走走走到張誠看到貝貝的時候,舞會的音樂不見了,轉換人聲就開始出來,那邊的角度就是我們要讓觀眾進入到張誠的內心,因為他看到貝貝,那是他第一次有點像是一見鐘情的感覺,所以在那邊轉換之後進入張誠的角色之後,小光跑過來拉張誠,那段音樂又結束,又切回舞會的狀態。最後那一刻就是張誠有顆往上看的鏡頭,由那個鏡頭我們又必須再做一次,不是切換是融合各種角度,譬如說舞會他就沒有像前面那次看到貝貝那麼快 fade out 掉,但舞會它是很慢,一直到下一場戲才 fade out。但是音樂人聲出來的時候,因為這邊導演她希望可以帶出一個不安感,因為它已經不是一個美好狀態,已經跟當初看到貝貝那個東西…觀眾要看這場戲的角度已經不一樣了,他的觀點已經切成可能是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所以舞會的音樂一直在走,可是那音樂裡面組成是人聲弦樂,還有電子聲響,但其實人聲還是走很美好的狀態,可是弦樂是在一個很不安定的狀態,然後整個人聲設定的調跟弦樂的調是完全不同的,是打架的,去帶出那個不安感,所以光那場戲我們就有很多的討論,因為有非常多的觀點切換,來把這場戲串起來。在混音上小郭哥應該也可以分享一些…
主持:
孔融讓梨的結尾(眾笑,因為沒錄到音時盧律銘致詞推銷原聲帶已上平台,郭禮杞則提到他和音樂兩人會互相孔融讓梨希望做給對方空間)
郭禮杞:
你都已經講完了。
盧律銘:
你知道其實如果你再去聽一次原聲帶(眾笑鼓掌)就會有非常清楚的切換。
主持:
對對對原聲帶現在上市中喔,而且原聲帶不夠,DVD 發行的時候可以再配合剛剛講的再仔細地分析。光是這個我們可以再開一堂課喔,仔細來談影片裡的各種設計。
盧律銘:
欸無聲我可以講八個小時。
主持:
好我們另闢時間再來談喔。今天真的非常開心邀到所有的入圍者來到現場分享這麼精彩的一部影片,也謝謝大家的支持,最後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來祝福他們,希望在星期六能夠有所斬獲,謝謝。